怀念我的父亲

　　在我心中,父亲是真正的孝子。父亲大学毕业后,除了在抚州市区工作的短暂几年外,与祖母离多聚少。父亲下放后,由于农村条件十分艰苦,刚开始时父亲并未接祖母过来。但没过多久,父亲考虑到祖母年迈体弱,缺乏亲人的照料,决定接祖母到乡下和我们团聚。

　　上世纪60年代末,抚州没有通往下放山区的公用交通工具,父亲硬是一步一步地背着祖母,翻山越岭,渡舟过河,走了120多里山路,花了近两天时间才到家里。在乡下,由于缺医少药,没过几年,祖母便去世了。祖母去世时,没有寿材。

　　按风俗习惯要在第三天安葬,父亲筹借无路,叫天不应,呼地不灵。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父亲到公社请求武装部长出面,并以自己的工资作抵押,终于在木器厂赊到了一副寿材。祖母总算可入土为安。若干年后,父亲给我讲起当时的窘迫和不安时,心情仍难以平静。

　　父亲对母亲、对子女总是全心付出。他对子女倾注了无限关爱,寄予了深切的希望,尤其对我的期盼最大。当我静静地回味过去的岁月时,深深地感到父亲给我的太多,而我回报的却太少。

　　我读小学时,最快乐的事就是晚饭后,在一盏煤油灯下,我和姐姐、弟弟围着父亲,听他绘声绘色地讲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和《聊斋志异》等名著中的故事。我读初中时,因食物中毒,被父亲送到市立医院就诊。途中,父亲被横飞出来的足球砸得七窍流血。他被送到医院时,说来也怪,我的病就基本痊愈了。

　　后来亲友说这是“父子感应,父感应子”。我读高中时,父亲已50多岁,他拄着拐棍,驮着米,先走山路,后转汽车,再辗转到我宿舍。一次,他来学校为我送米突逢大雨,因为怕雨淋湿了米,他竟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起来,不慎滑倒在河沟里……当接到我被中国人民大学录取的电话后,父亲激动得忘乎所以,竟大叫“乌拉”,将身边的一位老朋友抱起来连转数圈。

　　我考上大学,父亲并没有像当地有的人家那样,以请酒席、放鞭炮等形式来表示庆贺,而是像以前我读高中一样,不事张扬。我去学校的那天,他早早地起床,送我到车站。当我到政法机关工作后,他最开心的莫过于听到我的进步。但在褒扬的同时从不忘“敲”我,常嘱我先做“善者”,再做“强者”,多做好事,多争气。我小的时候,父亲教会了我和弟弟唱《满江红》,并用他的笛子给我们伴奏。

　　“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”的歌声经常萦绕于耳际,让我想到父亲又在催我珍惜光阴,又好又快地多做些对祖国和人民有用的事情,做个问心无愧的人。

　　父亲前后两次中风,住院20多次。他辞世前的6年,是他生命中最受磨难的6年,也是家人服侍照料他越来越难的6年。父亲每次住院和病重期间,大姐日夜服侍,其他姐弟辅之;父亲在家的时日,母亲照料其起居,数年如一日。因父亲家在七楼,每次住院出院,姐夫和其他家人都要亲自将父亲抬下或抬上楼。父亲卧床6年从没生过褥疮,医生说这是家里人精心护理的结果。

　　然而,这6年当中的艰辛、苦痛、焦虑、不安,只有我们一家人知晓。今年2月24日中午,我们家人如以往一样扶起父亲,给他用药,喂他吃流食。但是,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,父亲竟悄无声息地在我们的搀扶中溘然长逝了。父亲恩深终有别,我们深深体会到亲人间生离死别的悲痛与无奈。

　　父亲生前多次说过要达到“自问平生无愧事”的人生目标。我认为,他说的是一种责任,一种使命,一种境界。这责任、使命、境界,不只对家庭而言,但首先要从对家庭开始。父亲一生中的言与行,就是最好的诠释。这让我们做子女的,受益终身。

（实习编辑：张丽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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